古樓上

--憶寫"十八層天堂"的那個黃昏

談衛那

戴起被扣煉扣牢的老花眼鏡，想替一個個進入"十八層天堂"裏去的劇中人，傾訴他們在世的故事；這是個初

夏的黃昏，在這古樓上。

古樓的一角，寂靜得只聽見自己的"心鼓"回響，感應到自己仍活生生地存在著；那原擴散在四周的歡笑，渲

嘩、奔跑、嬉鬧……早已隨著"平安回家歌"消失在門外的巷子裏。

夕陽未能給古樓帶來片刻的絢爛，就溜向天邊去了，未有心去捧起那殘留下的一勺勺亮麗；暗淡，在不知不

覺中爬滿了整個屋子。

扭開案頭的六十枝光，想替自己添點溫亮，劃開眼前的"烏雲"，宛如爲自己點起一盞盼望，猛一回頭，但見

那原都死守在鐵架上的一具具禽獸，以及一尾尾被封閉在酒精瓶裏的魚，仿佛在我的眼鏡前生動起來，那一

陣驚喜，迫使自己從鏡邊外張望過去，才恍悟他們原都是犧牲、奉獻給十八世紀的--烈士。

心似冬夜的一頁孤星，忽地跌進了"空城"，被"孤獨"的冷箭射中在初夏的黃昏--那座古樓上。

外表壯觀，頗具歷史古迹意義的古樓一角，有一張陳舊、落後又不起眼的桌子，笨重的固執地立在此跟古樓

也有相同的歲月了吧？曾有多少主人，在此扮演過如它般的不起眼角色？但是，他們卻一個個走了。那把坐

下來就會丫丫作響的老滕椅，似乎有所不平的想自白些什麽！卻又強忍住命運加給自己的重負，隨著桌子枯

守在這裏。

古樓的四壁，陳腐得早已不經看了，一塊塊剝落的沮牆，和一片片黴迹斑斑的廢 ，足以感受到它的晦澀與冷

落，連工友們都不屑來替粉碎！那積了陳年灰土的玻璃窗，縱然窗外是陽光普照，藍天無際，好花處處……也

透不進一絲絲的明朗。

意外的，一棵挺直不屈，一心向上的椰子樹，從窗外伸過來一雙碩大碧綠的"手"，是窗臺上唯一顯露的征機，

它涉世未深，保留著一份稚氣，竟溫柔得不說一句話，酷似一個全心想擦亮一絲失色"心"的天使。

原來，在那十八層天堂裏，住著的都是殘廢了的人們，這是個出奇制勝的意外吧！是上帝寫給那些身殘心不

殘人的一個補償，就爲了他們在人間受盡病魔， 身之疾苦，受之冷落。

那被嵌進古樓裏的人啊！聽不見"老梯"上回響的蹩音，但聽窗外的椰子樹梢上，突然傳來驚破夏日黃昏的第

一聲--蟬鳴！

"知--知了，知了！…………"